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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们渴望着某人的双唇,于是她们发明了吻。

有时候,有趣的想法会在不经意之间忽然产生,比如看了一部精彩的电影,影片中的某个镜头让人难以忘怀,让人产生一种写作的冲动。

早餐

南方、北方人爱吃豆腐脑。我和徐先生在保定,不爱吃学校食堂的饭,到外面瞎吃。徐曼一进门,就叫:“豆腐脑!”“豆腐脑”者,豆浆点卤加料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做:“脑”

我这时又忽地想到这里积雪的滋润,著物不去,晶莹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干,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 “客人,格瓦斯……” 堂倌懒懒的说着,放下杯,筷,酒壶和碗碟,格瓦斯到了。我转脸向了板桌,排好器具,斟出格瓦斯来。觉得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略带些哀愁,然而很舒服的呷一口。格瓦斯味很纯正;豆腐脑也煮得十分好;可惜辣酱太淡薄,本来S城人是不懂得吃辣的

早上6点50了,坐在那条凳上,徐先生不忙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熟习的,可爱的,就是坐着死去,他仿佛也很乐意。歇了老大半天,他吃了碗豆腐脑:醋,酱油,蒜汁,香菜,被热的雪白的豆腐一烫,发出点顶香美的味儿,香得使徐先生要闭住气;捧着碗,看着那深绿的香菜末儿,他的手不住的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烫开一条路;他自己下手又加了两小勺辣椒油。一碗吃完,他的汗已湿透了裤裆。半闭着眼,把碗递出去:“再来一碗!”

一中英豪传

人体中70%是水,这也是构成人体的比重最大的物质之一,同时也是覆盖地球表面面积最广的物质。可以说,生命就是水,而水就是创造生命的物质,能够让没有生命的化学物质活跃起来。西瓜中90%以上都是水,因此吃的时候会感觉到如同在喝水一样。水在其他领域中也有大量应用,NASA最新的火箭燃料设计方案曾经有用水做成碎冰并掺杂铝粉进行推进的设计,真是非常具有创造力的举动,分子层级上水分子就是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而无处不在的范德华力则让他具有了粘性。这种粘性并不是如同胶水或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般强烈,而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层面上的东西。如果要打个比方,大概就是黄豆和豆腐一样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到豆腐,豆腐也是关于分子重新构造的一种大胆尝试。而且豆腐也是由大量的水构成的一种混合物,说不上多么具有技术含量,但是却充满了技术与人文交错的美感。豆腐,老一些的成为老豆腐,豆腐干,嫩一些的成为豆花,豆腐脑,不过就算是恰好不老不嫩的完美的豆腐,也因为其凝结时候使用的溶液差异,二分红海,成为南北豆腐,隔着长江,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差异凝聚在小小的白色黄豆块上,或咸,或甜,或者辣。

豆腐脑是一种北方的传统早餐,一碗完美的豆腐脑的配料应该有,香菜,蒜汁,咸菜沫,如果为了增强艺术感,那么可以加上一些红辣椒油。这就是早上6点49分出现在西苑小区门外的豆腐脑了。徐先生每天都要来这里准时吃一碗完美的豆腐脑,但是今天例外。

天空的颜色

【P1】

天空是蓝色的。

我知道天空的颜色,不是因为我曾经看过,而是它本来就是那个颜色的,不以人的意志为改变,高傲地展示着自己的色彩。

今天的日期是7月32日。昨天也是7月32日。我的时间停止在了7月的第32天。

【P14】

我需要找个方法冷静下来,同时证明自己的猜想。所以我写下这些话。昨天是7月31日,星期5,我和往常一样起床,去楼下买东西,1瓶可乐,6个白菜馅的包子,一碗豆浆,加盐。我在8点40分回到这里,吃完了东西,然后打开电视看新闻。

新闻播报的消息,深圳天枢软件园发生煤气管道爆炸,死亡4人受伤33人,这个数字我不可能记错的,因为我昨天早上就关注了这条新闻,但是现在它又播放了一遍,是意外吗?

我换了几个台,令我感到错愕的是,所有台都失去了信号,只有那个新闻台,持续不断地报道着深圳的那场爆炸。也许,这是我的一个梦罢了。这几天的工作确实是让我感到很累。

【P15】

今天,电视里依然播放着那条新闻。我买了1瓶可乐,6个包子,一碗豆浆。昨天的早餐都不见了,仿佛我从来没有买过一样。我打开冰箱,把可乐放了进去,然后记录了冰箱里每一样东西的数量。这本笔记本仿佛和我一样,都没有受到外界世界的影响,昨天的笔记依然在这里,但是我的记忆却不那么清晰了。我想也许只有这个笔记本不会受到影响,我会尝试把一切记录在这里。

【P16】

昨天放进冰箱的可乐消失了,新闻依然在播放着。卖早餐的张叔说今天是7月31号,但是我确定今天已经到了8月。我想起来了以前看过的一个小说,里面男主角被困在了同一天里,不断重复这一天的生活,直到死亡。现在我就是这样,被困在7月的第32天。

【P19】

昨天的尝试是有效果的。我折断了那个一直用着的蓝色中性笔,把它从下水道冲了出去。然而今天,那支笔却变成了绿色,这基本证明了我的猜想—我在每天12点的时候会被送回到平行世界的前一天,而这个平行世界与我的世界有些微的不同点。不过,这是否意味着,我在每一个平行世界都留下过这个笔记呢?这个笔记本的纸片能够穿越时空吗?我需要进一步实验。

【P33】

笔记本中间缺失了很多页,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的记忆和这个笔记本是互通的,甚至这个笔记本就是我?如果撕掉了页码,我就会彻底忘记那一天?不能继续冒险了。但是笔记本一共有150页,如果我用完了笔记本的页数呢?我是否应该停止记录每天的思考?

【P34】

你必须注意红色的中性笔。

这是我写的吗?我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句话,但这确实是我的笔记没错。应该试着做一些能够留下痕迹的事情,比如不回家?

【P35】

我已经确信了,时间确实是在循环的。我昨天一整天都呆在外面,然而12点一过,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又是今天,32号。我能逃出去吗?我必须逃出去。

【以下省略50页】

【P86】

张叔不相信我,这也是难免。我试图向张叔证明自己确实经历过这一天,但是街上的车流和行人的行为,并不和我的记忆一致。这是因为我不是在“重复过同一天”,而是在平行世界中不断经历这一天,细节会不同,这导致我无法证明。

他们看我的眼神很诡异。

【P87】

需要更大限度的破坏尝试。我试图在墙上留下痕迹,但是并不成功。墙壁是贴了瓷砖的,我需要买一把锤子。

【P89】

锤子不见了,被我敲碎的那一块瓷砖依然完好。仔细想一想,其实在这一天不断循环也有好处。冰箱里的食物永远吃不完,我也不用再去DE上班,就好像在度假一样,只不过度假村是时间本身。

【P100】

这是谁写的东西?我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疯狂的故事。如果这些故事是真的,难道我开始丧失保留记忆的能力了?必须想办法。

【P102】

我需要进行最终的尝试。如果我死了,是否就能摆脱这个诅咒?我将从楼顶跳下去,以防万一,我会把这个笔记本带在身上。

患者在7月31日下午1点35分时遭遇车祸,昏迷,经抢救恢复意识,海马回受损导致出现顺行性遗忘,无法回忆起从事故当天开始至今的一切记忆。转入DE员工精神疗养院进行康复治疗。

经专家建议,在其病房内设置了一台循环播放7月31日当天新闻的电视机,希望能刺激患者的记忆。目前已有一定成效。患者可以记起从上午8点开始到中午12点的记忆,然后再次陷入遗忘状态。

患者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状,有轻度幻想,经常一个人在路边讲话。建议按照精神分裂治疗方案安排药物治疗

逆转中的世界

德国,哥廷根市,凌晨2点。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是哥延根大学图书馆依旧灯火通明。世界各地的学生在此彻夜苦读。有的人甚至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血丝布满眼球,双手机械的在一本本如同字典一般厚的教科书上来回翻动,如同年久失修的纺纱机。

斯莱茵是从美国一所大学来的,西比尔精神科学研究所的新任研究生。直属的教授是研究所所长,西比尔.普斯科教授。来之前他就听说,西比尔教授是个对学生要求极其变态的人,很多学生私下里直接称呼她“Dr.Psycho”。

眼下,他的关于精神分裂症的论文还有5页要写,而且西比尔仁慈地把截稿日期推迟到了下午1点15分(自然,原定时间是下午1点整)。

他叹了口气,再次拿起那本由他的导师亲自撰写的《精神科学入门教程》,另一只手开始在键盘上跳起了中国大妈的广场舞。

当然,他并不是故事的主角,我们的主角怎么能如此拼命学习呢。

图书馆外,远远跨过学校的建筑群,在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里,一个身穿红黑色格子睡衣,嘴里叼着一根大前门的男人,正两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一行行黑色的字符从眼前流过,烟灰掉在了键盘上。手机后壳上是一条弯曲成C形的抽象的龙的图案,笔记本的电源线杂乱的缠着台灯的电线和一两包速溶咖啡的袋子,旁边麦当劳的餐盒上面盖着两块移动硬盘,不断闪烁着绿光。突然,那男人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鼠标,迅速地在破旧不堪的烂木头桌子上拖动,屏幕上流动的字符瞬间停止,网卡内部最后一个数据包被打开,投进了无数电子涌动的数据之海。一头长着数十亿触角的怪兽浮在上空,不断吞吃数据流,同时把一段段有用的代码扔进巨大的研磨机,粉碎之后重新投入数据之海,直到那闪耀的珍珠贝从海洋中飘出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窗口打开了。轻轻键入命令,按下回车,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他一把摁灭了烟头,“tmd!”他冲着窗外的一栋办公楼吼道,“你们天天换wifi密码是有病吗?劳资上个网容易吗?”

说的全是中文,就算对面值班室能听见,也听不懂。他把另外一台笔记本也打开,重新输入刚刚破解的密码,然后进入了那个熟悉的中文下载网站,开始几十G几十G地下资源。

“这样,到明天晚上估计能下够400G,只要他们别再改密码。”他自己嘟囔着,把电脑向后一推,整个人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整个房间充斥着烟味和各种垃圾食品的味道。这是个不到20平米的小阁楼,被大量乱七八糟的杂志与书籍铺满了地面,两台电脑和无数电子设备堆在桌子上,仿佛在宣示对房间唯一整洁处的占有权。然而桌子上也堆了很多外卖的残渣和咖啡渍。窗户外面是哥廷根市的夜色,不过因为窗户本身被各种复杂的数学公式覆盖,哥廷根市的夜空也只是从麦克斯韦方程的偏导符号和薛定谔方程的哈米特算符之间勉强挤出来一点点罢了。

窗台上,放着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签发的护照,里面夹着一张哥延根大学的学生证。学生证背面被一个动漫人物的贴纸覆盖着,边角处用很难看的字体写着一串手机号。窗台另一边,是一封被撕开的信件,红线白底的官方信纸和加盖的各种印章让人很难看清信件的来源。不过这好像并没有问题。因为信纸正面印的是全文的《孔雀东南飞》,而背面则好像被处理过,紫色的几行字从药水中渗出来:

致王月,5月23日中午11点,我将与农夫一同前往,请做好准备。冰箱

很少人知道,若干年后站在废墟中无力地望着天空中死神的那个人,在迎接改变历史的两位青年的前一夜,竟然在彻夜下载侠盗猎车手最新作。

而信的作者,那个代号冰箱的神秘角色,此时正在飞往德国的航班上,思考着重要的问题。他盯着面前的桌板,眉头紧锁,完全没有睡意。

“先生,需要帮助吗?”一位空姐轻轻走过来,关切的问道,“需要我给您拿杯水吗?”

“对不起,小姐,我从上飞机就一直在思考,”他转过头来,表情非常严肃的,“我如果要炸了这架飞机,你们能阻止我吗?”

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在一堆漫画书上投影出闵科夫斯基定理的图形。

“啊……居然已经下午了……”王月昏昏沉沉地坐起来,拿起一小瓶啤酒灌下去,半晌,掏出一个不到一块钱人民币的劣质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这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手机上显示5个未接来电。

“喂,请问您是……王……月先生吗?”对面操着一口满是慕尼黑啤酒味的英语说道

“是的,你说德语就行……有什么问题吗?”王月翻开几个饭盒,希望能找到些剩下的面包屑之类的东西。

“我们扣留的两个人声称认识你,他们被怀疑为恐怖分子,正在警察局里。两个都是中国人,一个大约25岁,另一个是高中生。”

卧槽!王月一下子想起来了,马上换了衣服,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冲向地铁站。

今天的地铁还是拥堵不堪。王月奋力挤进去,好不容易才成功站稳。

这个地铁站本来是从学校到商业区最近的路线,不过前段时间被封闭了。原因是一个美国女游客不知怎么,好像疯了一样在地铁站乱开枪,最后跳下月台自杀了。有人说那是美国的仿生人特工,还有人说她是恐怖组织的新型人肉炸弹,总之地铁站被迫关闭了很久。

王月闲着无聊,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只有10%电量了。为了保持和警方联络,他只好把手机又放了回去,开始看地铁门旁边屏幕上的新闻节目。

“昨天,Divine Enrichment公司旗下的民用技术部门发布了新一年度的财政报表,显示出DE在收购苹果公司之后不但没有如外界所预测的发生亏损,反而成功逆转了苹果之前的颓势。其部门发言人称,目前移动设备领域只有微软还在坚持单干,不过有外界消息称,微软正考虑将自己的平板电脑业务出售Divine Enrichment。”

“著名诺贝尔学者丁仁逸今天去世,丁仁逸教授是第一位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中国籍学者,其大学时代发表的诗集在中国成为热门话题,被抢购一空。”

不管到了什么时代,中国人的地位就是不行啊。王月想道。丁教授在国内可是明星级的学者,昨天微博上有上千万人给他致哀,结果在这里的新闻中,不过被当作一个丑角。好歹还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至少给点尊重啊。

“不过,我又是为何要移民呢……”王月苦笑道。二战时,德国因为背叛轴心国,成为抵抗意大利入侵的第一道防线,集中了同盟国的技术援助,战后成为了世界科学中心。全世界排名前15的研究型大学,德国占了12所。

不过,假如当时不是邓尼茨上台,而是那个莫名遇到车祸的疯子希特勒,估计德国可能会和另外两个轴心一样,自取灭亡。

走出地铁站,王月看到前面大幅面的广告,铺天盖地都是Divine Enrichment 公司的宣传,不禁好奇,这个如魔法般席卷全世界的自由主义集团,到底是怎么崛起的。

交集

教堂钟声响起,暮色下的小镇显得格外宁静。偶尔有几个穿着怪异的青少年,哼着粗俗的小调,手插在裤袋里漫无目的地游荡。酒吧里常看到三三两两的退伍老兵围坐在一起,抽着劣质的香烟,在烟雾缭绕中沉默地喝着啤酒。远离啤酒馆,朝着游戏厅方向望去,就能看到已经仅剩报时功能的教堂。

一个中年人正在扫地,红色的教士服上沾满了烟灰和污渍,一本破旧的圣经扔在台子上,上面有一个弹孔。正当他清扫到第三排凳子的时候,一个外国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位女士穿着一件白大褂,但是似乎被火烧过一样,在衣角留有焦黑的痕迹,眼神中透露出和一般人印象中的亚洲人不太相符的老成。她走了过来,眼睛始终盯着那个中年人。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神父放下扫帚,好奇地打量着她。

“勾玉”

“嗯?”

“你脖子上的勾玉”那位女士指着神父说,“基督教的神官一般是佩戴十字架的吧,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古怪的装饰?”

“额,我的工作在英语中称为神父……这个东西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神父摸了一下那个半月形的玉环,“您有什么疑惑吗?我可以帮你向上帝传达。”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女人冷笑道,“如果有,那他绝对有一种疯狂的幽默感。”

神父笑了,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其实我以前从不相信上帝存在,但是在战争中发生了一些事,使我相信神依然是爱着我们的”

“很符合你的身份。”那位女士坐下了,“我也经历过战争,除了灾难和人性的虚伪之外,神并没有展示更多东西。”

“唔,战争对一般的平民来说,确实是纯粹的灾难。您当时应该经历过那些轰炸吧?”

“理论上讲我不能算平民,当然我也不是在前线送死的走卒。但是我确信自己负有战争罪。这是我久久不能平静的原因。我把自己关进时间的漩涡之中,试图找到一丝合理性,但是我所见都是平庸之恶。”

“时间啊……”神父沉默了一会,说道,“在时间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昔人老去,改朝换代,都不过是时间的游戏。”

“你的说法让我想到了一位朋友,他也常常这样说。”

“想必你的那位朋友一定是位长者吧。”神父笑道,又吸了一口烟。

“我憎恨战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区区几个伤亡数字的变化”那位女士站了起来,“我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死,我关心的是历史本身。”

神父仿佛猜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把手按在那块勾玉上。

教堂里闪出了耀眼的绿光,一架四角形的巨大机器悬浮在上帝创造亚当的天顶画下方,里面数不清的镜片和齿轮在运动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位女士站在机器正下方,对神父说道:

“神宫美和,之前在斯大林格勒见过。”

“嗯,那我也不隐瞒了。”神父微笑着,用手迅速的在那块玉环上划了一个十字,转眼间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半月形的巨大玉环。

“克塞德拉.克拉瑟夫,某个无名小镇的无名神父。”

通话

“喂,李总好,我是王月”

“是小王啊,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收到传真了,技术部意见还是很大”

“你是厂长,管好自己的人,不识相的趁早让他滚蛋,这点事都做不了主吗?”

“您说的是,但是刘工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几个也不愿意入伙,留着问题很大”

“小王,这事你觉得怎么办”

“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处理了,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

“那就好。记着,别再给我搞这种破事出来!”

“对不起,李总,绝对不会了。”

“那你现在开工了吗?”

“停了,现在在风头上,我怕枪打出头鸟”

“不要紧,工商那边我已经打通了,张局亲自签字给我过审的。你只管按照咱们说好的搞,别管其他的。”

“这我知道,可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就真完了!”

“你要完了我也得完,这么多年我什么风浪没见过,豆腐脑是啥味,你小子知道吗”

“……”

“西区过几天铺货,我晚上还有个场,再说吧”

王月攥紧了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喂,是小王吗,销量怎么样了?”

“李总啊,太感谢你了。我这几天开出去的流水比以前一年都多!”

“哈哈,那是。做生意就是要用脑子,你小子还是太嫩”

“我已经请了几个演员来拍广告,过几天就能看到了”

“弄几个老头穿个白大褂,上去胡诌八扯?”

“不是,我打算拍成访谈节目那样的,让演员讲几个用了药之后的故事”

“呵,这有意思。你开窍了”

“而且我在东区搞了个老年关爱中心,每天都有人来。讲点故事,就跟哄小孩似的,那些老不死的都恨不得跪下喊你叫爹了”

“好,我已经和许总谈妥了,他在重庆已经做好空壳了,年内就能走下来流程,到时候咱就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啦”

咔嗒,录音机停下了。小王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手依然在无力的敲着桌面;李总坐在旁边,眉头紧锁,嘴唇却止不住地抽动着,似乎在掩饰什么;公诉席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把录音机重新收起来,向着大厅后面的人群点了点头。

法庭外面的花园中许多鸟在来回啄食着地上的东西,石碑上站的是一只灰色的鸽子,时不时向着天空张望。忽然全部的鸟都飞了起来,慌乱而紧张。

院子里传来了木锤的响声。

黑狗似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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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一些设定背景:一项针对时间感知展开的研究出现了严重错误,研究所发生了大爆炸,在爆炸发生的前0.01s,两名参与实验的工作人员正好处在时间感知的最大加速状态,他们生命的最后0.01s,在主观时间上被延长到了两个星期。

山下的旅店挂着摇晃的破旧招牌,此时静止在空中,无言诉说着它的过去与现在。一株曼珠沙华静静的立在花坛里,火红的花蕊向着天空四散开去,映衬着周围荒凉的土地。两个人慢慢地走向店里,带着一丝疲惫。

“彼岸花。“那姑娘说着,脱掉了帽子放在桌子上。

“嗯?”

“学名红花石蒜,就是外面的那个。这里不多见。“

“必定是花大价钱运来的,这里可没有这种东西。”男人说。

极远方的山脉上,刚刚下过雨,山林中间没有什么异样,竹与蘑菇都仿佛失去了生长的欲望。

“要不要喝点什么?“男人问道,独自走向吧台,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钱包,”我请客。“他笑了笑。

“Dr Pepper。这种时候喝这个也不错。”女人也笑了。

拿出一张纸币,轻轻放下,男人带着两瓶饮料走回了桌子旁。

“à sec。”男人卖弄了一下法语,打开瓶盖。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你看那边的山。”姑娘盯着窗外,“看上去像一只黑狗。”

“不,山是死的。“男人的眼中闪着泪光,他悄悄回过头去,”我们还要走很远吧?“

“毕竟只有我们了,在试验之后。”

彼岸花无言盛开着,如同它的花语一般。